東亞生活在我們的歷史中,這是歐洲人的普遍心態,因而總以過來人眼光審視東亞。近代歐洲人入侵亞洲,破壞了古老文明的發展軌跡,將日本、中國先后推到現代國家階段,亞洲成為歐洲的晚輩、學生。
近日,中日大使在BBC激辯,一位歐洲朋友來信,說出其內心想法:相比于歐洲,亞洲國家還沒有長大,似生活在歐洲的19世紀。中日死掐,就像小孩打架,都跑到大人這里來告狀了。
更有甚者,歐洲有一種日漸流行的觀點認為,現在東亞情勢和一戰前歐洲很像,今天的中國正如一戰前的德國,中日之爭及背后的中美較量正如一戰前的德法、德英之爭,還有的說釣魚島可能是薩拉熱窩。按此推導,似乎是中國在改變戰后秩序。
東亞生活在我們的歷史中,這是歐洲人的普遍心態,因而總以過來人眼光審視東亞。但從中日數千年文明交往史看,中日之爭只是短暫一瞬。為什么歐洲人如此看待和擔心中日之爭,并躍躍欲試要教育、指點一番呢?原因就在于近代以來形成的“歐洲中心論”。正如一句俄羅斯諺語,“忘記過去,失去一只眼睛;沉溺于過去,失去雙眼”。歐洲人對復雜的中日關系史和東亞文化并不了解,簡單類比可能會釀成“自我實現的預言”。
其實,東亞的情勢與歐洲還脫不了干系。近代歐洲人入侵亞洲,破壞了古老文明的發展軌跡,將日本、中國先后推到現代國家階段,亞洲成為歐洲的晚輩、學生。于是歐洲人就抱著同情眼光,以教師爺心態指教一番。對釣魚島之爭,歐洲人常常質問,“為什么不能國際法解決?”他們沒有意識到,中日糾結,遠遠早于多半基于歐洲經驗的《聯合國海洋法》,何況后者本身并不解決領土、領海主權歸屬問題。
如果國際法不能解決,歐洲人也不希望就此袖手旁觀,讓美國成為唯一的仲裁者,而是急于推銷其多邊外交、危機預防、沖突解決等理念和經驗,生怕被認為歐洲已從世界權力舞臺出局,世界熱點問題解決可以離開歐洲的力量與智慧。
對于我們一再提醒國際社會的,日本在推翻戰后國際秩序,似乎難以打動歐洲人的心。因為冷戰本身就已突破戰后秩序了,歐洲人似乎更擔心現在的世界秩序走向。由于釣魚島之爭和中國的東海防空識別區涉及釣魚島附近海域及上空的國際區域,歐洲人擔心中日都是其主要貿易伙伴,如此會影響貿易通道安全,可能危害其商業利益,這與美國更關注其軍事涵義,擔心自身介入防空識別區、保護盟友能力受到損害,很不相同。
歐洲人以過來人心態看中日之爭并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日本作為現代歐洲的學生,也持有類似看法:現代文明,我是中國的老師;古代文明,中國曾為日師,但道統不再。因而日本人看不起現在的中國。當中國反對安倍參拜靖國神社,要其正視歷史時,日本心想:近代東亞史是我塑造的,中國要正視這個史實!
日本人已習慣從“小歷史”看現實: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就是亞洲的優等生。民主優越感與現代化優越感,往往讓日本人看不起中國;現實中又以顯微鏡看中國,發現中國崛起問題多多,因而并不看好中國的未來。這就是歐洲殖民主義的后遺癥!歐洲人以過來人心態看東亞,卻不幸釀成日本人以過來人心態看中國。看來,解開中日心結,還得扭轉近代以來東方從屬于西方的歷史,讓亞洲成為亞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