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百姓生活故事》——北京虎叔(上)
時間:2012年2月23日
在北京市區北郊的一個小區里,38歲的北京農民柳虎和妻子跟6個孩子住一起。記者前去采訪的時候看到,家里客廳的墻上貼滿了孩子們的獎狀,顯然柳虎很為他們家的這些孩子感到驕傲。
柳虎:孩子也挺懂事的,幫助做一些家務,在學校遵守紀律這塊都挺好的。早上起來上學一起,放學一起玩什么的,挺好的,吃飯我們家就8個人,刷碗輪班。
記者:規定好了排班。
柳虎:我不知道他們怎么規定的,反正這些事我也不管,他們自己……
記者:就安置好了。
柳虎:都安置好了。
“咱們家的孩子”,這是柳虎常掛在嘴邊的的話,但實際上這6個男孩里,只有一個是他自己的兒子。其他5個,最小的13歲,最大的18歲,都是柳虎從山西、山東等地接回來的貧困家庭的孩子,他們都管柳虎叫虎叔。而虎叔這種自創式的家庭助學,從2007年就開始了。
柳虎:07年也是偶然在網上看到了助學這方面的事,這事挺吸引我的。最初跟助學網交流的時候,我說他有學念了,但是他找不到工作,他到大中城市以后找不到工作,解決不了溫飽問題。中國助學網那時候跟我交流也是他們也想以技能的方式傳授、發展,但是他們是團隊,規章制度很多制約了他們。我說你們要是受制約,我說我是個人,我說我加入你們,然后我說我也有培訓部,我說我就轉給你們,你們送孩子我來帶,這么的。
經過助學團隊的反復考察,2007年底,志愿者把3個貧困家庭的孩子從山西帶進了北京,帶進了柳虎自己成立的苦孩子電腦培訓部,同時也給柳虎帶來了一份新的責任。
柳虎:這些孩子本身是在他們團隊里接受資助的那種,然后他們來我這以后我承諾,不許多任何一分錢。
記者:孩子在北京上學也歸您管嗎?
柳虎:所有都歸我管。
記者:全部歸您管。
柳虎:對對對。
記者:就您當自己孩子養著唄。
柳虎:差不多吧,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一切等項吧。當時孩子來們的時候,家里邊都有給錢,這個拿50、那個拿80的,都有。后來我都給要過來的,拿紙包上、拿膠帶粘上,寫上名字,多少錢。趕上志愿者來,然后我就順便讓他們都給帶回去了。承諾孩子在這里邊不需要一分錢。你也甭說人家懷疑你是什么的,也正常,家里邊給孩子點錢,就是一旦吃苦或者受不了就回來,或者吃不好一個人買點什么吃,是這種想法。誰家孩子誰不心疼啊,后來發現其實挺好。
因為患有強直性脊柱炎,采訪中柳虎的身體都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不方便挪動,這樣的身體狀況也一直是柳虎的家人最擔心的。好在他們都理解柳虎對孩子們付出的心血。靠著家里每個月幾千塊錢的租房收入,孩子們倒也不愁吃穿,附近的中學也好心地免掉了孩子們上學的費用。唯一讓柳虎犯過難的事,就是怎么教會這些孩子學電腦。
柳虎:不懂,根本有的電腦都沒看見過、都沒摸過那種,并且你說這些電腦知識又完全是概念的東西。我又不會教,當時挺困難的。還好吧,慢慢摸索,最初就是想著給買些書,就是那種傳統的教育方式,后來不行,理解不了,今兒說了明兒忘,明兒再說后兒又忘了,就這么著。后來沒辦法了,就整理了一個大白話,就整個把那個書用大白話寫一遍,這書的精華、那書的精華、那書的精華差不多就都整理的,反正你就耐下性子來吧。今兒說完了明兒還說、明兒說完了后兒還說。但是這個坎兒過去以后你也不用跟他說了,那個書他也看得懂了,并且說他有什么不會的,他也可以通過網查。
記者:自己了解。
柳虎:對,包括他有什么不會你再跟他解釋的時候,很容易就明白你在說什么。
孩子們從不懂電腦到會修電腦需要一個過程,同樣的,柳虎這種特殊的助學方式,從被質疑到被認可也經歷了一個過程。一開始的時候,街坊鄰居都曾經對他們一家投來過質疑的目光。
柳虎:有一回我媽跟我鬧脾氣,因為我媽那個人她也比較隨和,遛彎什么的,我就讓這些孩子一起陪我媽出去,也有個照應什么的,并且這樣也能促進我媽跟孩子之間的感情。然后人家有的時候就問,這是誰家的?我媽就說我孫子,因為村里人都知道……我媽覺得人家議論我不舒服,后來我知道我跟我媽說,那沒有什么的,我說議論就議論唄,我說這也不是什么丟人現眼的事。我也聽見過,朋友也跟我說過。曾經背后議論過我的人,說他就是圖名,弄得孩子跟他家做童工。但哪天他們找我家修電腦來了,看我家孩子甭管多大,甭管你瞧得起、瞧不起,你的問題他就能給你解決。我也沒去說什么,但是這給他就是一個最大的直接回復。有的人悄悄地也問,你虎叔打不打你、罵不罵你,給你什么吃的,怎么怎么樣?也問,無所謂嘛,你問嘛。這么著后來慢慢地大家都很認可。
幾年過去,虎叔的苦孩子電腦培訓部已經陸續資助了近20名貧困家庭的孩子,有的孩子現在已經回到家鄉,被當地正規的電腦公司錄用,拿到了一千多元的月薪,這讓柳虎感到欣慰。而在2010年的時候,柳虎也帶著病痛的身體,第一次最近山區探訪了孩子們的情況。所見所聞卻讓他驚訝不已。明天我們將繼續講述“北京虎叔的故事”,歡迎您繼續收聽。
主題:《百姓生活故事》——北京虎叔(下)
時間:2012年2月24日
記者:昨天的故事里我們講到,北京農民柳虎創辦了苦孩子電腦培訓部,他把外地貧困家庭的孩子接到自己家中,安排他們北京上學,同時教他們電腦。幾年來,柳虎陸續資助了近20個孩子,不過他第一次走進貧困的山區卻是在電腦培訓部成立了兩年多以后。那是在2010年的春天,患有強直性脊柱炎的柳虎拖著病痛的身體跟著記者來到了河北省淶源縣。
柳虎:看到了那種場面真的很驚訝,比如說那個街道全是大石頭,非常難走,大街小巷的房子、墻全是石頭,極可憐的那點土弄點秸桿糊巴糊巴就是外墻。然后一去家,什么家具呀都沒有,怎么說呀,唯一能吸引你的,值得你去看的,就是孩子那種陽光的眼神,其余的你根本就不用去看,一塌糊涂。
記者:通過走訪當地的貧困家庭,柳虎深刻地體會了他們的難處,為了幫助這些孩子,他開始四處奔走,聯系公益團隊。在當年12月份就給淶源當地48個貧困家庭的孩子每人發放的800塊助學金,而說到這筆錢的發放,柳虎也有他的考量。
柳虎:九年義務教育孩子上學是不花一分錢,但是咱們為什么要助學呢?因為他是住在那個大山溝里頭,居住得比較散,教育局不可能這十幾戶人家給你安一個學校,它是二年級、三年級在當地這個小村里邊由一個老師、兩個老師帶,稍微再大一點就要到十幾里地或者十幾公里的鄉鎮去上學,這時候雖然一分錢不要,但是它要產生一個伙食費?一個孩子一天三頓飯是八塊錢,沒法再少了,個別的家長都只能先給孩子二三十塊錢,然后家長到禮拜三或者禮拜四,再步行,反正這半天就甭干別的了,就步行到學校,二三十塊再給孩子,家長再回來,是這樣。
記者:由于助學的關系,柳虎和淶源當地的志愿者也慢慢熟了。2010年底,有志愿者向柳虎提出請他也過來幫幫淶源的孤寡老人,柳虎答應等再過一兩周去當地看看情況,而這個過一兩周再去的決定,后來卻讓他后悔不已。
柳虎:沒想到我去那天正好有一老人下葬,就是過世三天,整天那天下葬,那天。我問是什么情況呢?當地的志愿者,還有村民就說,這個人本身也是孤寡,都不知道什么死的,等村里面發現已經過世了,對我的感觸特大。從這事上我就覺得,咱們社會上很多都關注孩子,失學兒童,覺得孩子是陽光、希望、未來。其實通過這件事我感覺那些老人更需要關注,孩子是按年過,老年是按天過,這個老人可能就沒時間等。
記者:回北京后,柳虎趕緊募集了一批米、面、油等物資給老人們送過去,但很快他就發現老人們最需要的并不是米、面、油。
柳虎:又一次我去淶源,那天時間早,也沒什么太多事,我帶老人們咱們去洗個澡,中午我請大家吃頓飯,然后老人們就跟我出來了。到了洗澡堂子,一人五塊錢,我說你們去吧,到時候我買個搓澡巾我再去找你們去。我想著我也不洗,你們先洗洗,然后我去給你們搓搓,等我再進去的時候,老人們都洗得差不多了,等我要出來的時候,我看見老人們在穿那些內衣,我的心緊了一下子。扭頭我就出來了,我跟那志愿者說,我說你帶我到咱們這邊買褲衩、襪子的地方。說干嗎,我說你別問我了,我說趕緊走。
記者:這些孤寡老人長期獨居,身邊也沒人去關心他們的需要,為此柳虎想出了一個辦法,他把這些孤寡老人聚集起來,讓幾個老人住在一起,組成新的家庭,起名叫“愛心互助家園”。但柳虎說因為房子太小,很多老人目前還住不進來,他希望今年能幫老人們解決這個問題。而當記者問他,這樣為孩子、為老人奔波累不累時,柳虎笑了笑,然后為記者描述了去年到淶源看望孩子的一個場景。
柳虎:就感覺著那個孩子從窗戶那兒過來以后垂頭喪氣的嘛,你想,被老師叫辦公室肯定沒好事,是不是又惹什么婁子了,垂頭喪氣的。當他進那個教室專心的時候,可能習慣性要喊報告進教室,可能還要喊沒喊的是,那眼神轉到我身上的時候,你就能感覺,雖然有那么七八米、十來米遠,你就能感覺那個孩子眼睛一亮,完了那嘴從喊“報告”能感覺要叫“虎叔”那種感覺,那種驚喜,那種眼神一亮,不累了,真的不累了,那就叫幸福。
記者:38歲的北京農民柳虎,他是孩子們眼里的虎叔,是老人們眼里的虎娃,是志愿者眼里的虎哥,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再做著一件普通的事。
柳虎:其實咱們什么也沒做,咱們做的就是一個事。這件事第一滿足我個人,第二說咱們大了,說是為社會解壓,為社會解壓的同時來證明我這人還活著呢,還有存在的價值,同時也能讓自己的孩子從中了解,可以這樣活著,可以做這樣的事,予人玫瑰,手有余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