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焦鋼產業鏈，特別是焦化行業一直是國家宏觀調控的對象。自2003年實施調控至今，十年8個文件，全國焦炭產能規模卻從1.7億噸擴張到近5億噸，調控目標和調控結果背道而馳。記者近日走訪北京、天津、山東鄒平以及山西太原等地區，深入焦炭生產一線，通過實地調研，挖掘以焦化行業為代表的過剩產能一路調控一路狂飆的原因。
山東省鄒平縣，全國百強縣排名第十三位，是全國最大的紡織工業基地、食品工業基地和電解鋁、冶金工業基地。城北2公里處，黛溪街道旁，一座占地接近4000畝土地的工廠——山東鐵雄冶金公司，是鄒平縣冶金工業的重要基地。
“這是我們2003年建設的第一條生產線，年產量60萬噸的焦化生產車間。”鐵雄冶金公司綜合業務部副部長翟輝指著前方噴著白色霧氣的廠房說。遠遠看過去，這間廠房規模在前面更大更現代的生產廠房映襯下，顯得有那么點寒酸小氣，但它卻是這家山東省最大的獨立焦化生產企業的起點，而時間就在十年前。
煉焦比煉金賺錢
2003年的焦炭價格，火爆異常。價格從穩定多年的300元/噸一路上漲到了年底的1300~1400元/噸。看著不到一年時間每噸1000元的豐厚利潤，讓從事多年煤炭運輸生意的王清濤決定放棄煤炭運輸，自己生產焦炭。
“煉焦比煉金都賺錢。”業內人士曾經對2003年的市場行情做過一個保守測算：如果在年初2億元興建一座40萬噸的機焦生產高爐，那么在年底即可完成產值3億元，利稅1億元的可觀收益，這還不算將煉焦副產品的再加工利用。
當年的王清濤并沒有想到自己能做成山東省最大的獨立焦化廠。站在十年后的今天看，2003年正是一輪周期的起點。當年高耗能行業投資增速達到驚人的43.9%。在500萬元以上項目中，鋼鐵投資增長96.6%，電解鋁增長92.9%，紡織增長80.4%，煤炭增長52.3%，顯然那是一輪澎湃狂熱的工業投資熱潮。
焦炭的驚人漲幅已經將焦炭項目的狂熱建設炙烤得超出了極限。在鄒平縣政府幫助下，王清濤創立的鐵雄焦化廠首期60萬噸2004年實現開工生產。而在煤炭大省山西上下一時間“全民皆焦”，河北的煉焦廠也是遍地開花，許多未經任何審批的民營焦化項目直接上馬，導致產量急劇上升，全國焦炭產量達到1.7億噸，全國中小獨立焦化企業數量占80%以上。
價格暴漲暴跌
2006年時，全國焦炭產能已達2.7億噸，已經超出調控第一年——2003的產能逾1億噸，而鋼鐵、電解鋁等被點名的產能過剩行業，也在不斷擴增產能，都接近調控之初2003年水平的一倍。
盡管產能翻番，但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快速上升的推動下，新一輪價格狂飆從此開始。2006年，焦炭價格從1000元/噸起步，始終保持穩步上揚態勢。到當年年底焦炭價格穩定在1500元/噸上方。其時，鐵雄焦化廠三期工程投資5億元，國內第二條高規格150萬噸焦炭生產線開始動工，并在2007年底投產。其時，鐵雄焦化廠已經成為山東省內最大的獨立焦化企業。
到2008年，焦炭價格從年初的1700元/噸，到6月份就上漲到3000元/噸，甚至一度摸高到3200元/噸，半年的累計漲幅已經接近1500元/噸，超過了前兩年的累計漲幅。如此迅猛漲勢下，鐵雄焦化廠也提出建設第四條生產線，規模150萬噸，并開始著手規劃場地，引進設備。但是，9月份之后，焦炭行情的急轉直下，快速暴跌，不到3個月的時間內，價格暴跌了將近2000元，跌勢之猛，讓人心里發涼。
鐵雄焦化廠的雄心壯志被打破，150萬噸新增產能項目，從此擱置至今。盡管2009年國家出臺四萬億刺激政策，但是全國焦炭產能每年26%左右的增幅，已經一去不復返，山東淄博地區的二級焦報價再也沒有攀升到2000元/噸上方，行業徹底告別暴利。
盈利分化
告別暴利之后，焦化企業分化開始明顯，有虧損，也有企業實現利潤成倍增長的情況，顯然，這與產能過剩行業虧損必定全行業虧損嚴重的片面印象很不相符，而且廣泛的下游產品，提升了焦化企業獲利潛能。即便焦炭需求繼續萎縮，下游化工產品仍然可以彌補利潤空間。
“鐵雄的核算成本遠低于山東省內其他企業。”山東鐵雄冶金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蘇恒湖表示，山東地區一些焦化企業已出現停產情況，雖然不算突出，但已經露出苗頭。但是如果價格再度反彈起來，這些產能就會恢復生產，“這些企業往往價格一落，產能就會萎縮。價格一漲，產能就會放大。同時，民營企業的優勢在于成本管理優勢，企業沒有腐敗生存空間。我們企業總核算成本遠低于行業平均水平，承受壓力水平也高于平均水平。”
根據中國煉焦行業協會今年上半年的調研數據，在鋼鐵聯合企業焦化和獨立焦化企業中，一般差距在40公斤標準煤/噸焦左右，最高和最低企業差距甚至高達60公斤~90公斤/噸焦；重點調研企業焦炭制造成本企業之間最高與最低差距高達約500~600元/噸；甲醇生產耗焦爐煤氣最低與最高之差距高達400~500立方米/噸；噸焦耗新水企業間差距達2~3立方米等，企業之間能源資源、余熱余能等利用的效率和成本、工藝技術、生產過程和經營管理水平之間的差距比較明顯。
讓人羨慕的過剩產業
盡管歷年來對于焦化行業調控的政策一籮筐，但是從記者調查了解到的情況看，各界對于這些政策能否最終化解所謂的產能過剩仍然偏向于謹慎，醞釀中的提高企業準入的環保、節能和技術門檻，這些措施在過去十年的宏觀調控中，都有所提及，而最終能否得到各地政府的堅定落實，仍然是一個問號。而自2003年實施調控至今，十年8個文件，全國焦炭產能卻從1.7億噸擴張到近5億噸規模。
畢竟，包括焦化企業在內的產能過剩行業提供了大量工作崗位，繳納高額的利稅，使得地方政府關閉企業的決心始終難以確定。而鄒平縣當地的成功企業多是紡織、食品、鋼鐵、鋁業、電力等傳統行業為主的現實，也讓周邊縣市頗為羨慕。
桓臺縣與鄒平縣是鄰近縣，桓臺縣政府主管經濟工作的一位正科級干部說，鄒平近年來涌現出這么多強大的民營企業，一個重要原因是鄒平縣人“趕上了好時候”。鄒平縣財政一年如果按照50億元計算，生產紡織和電解鋁的魏橋集團就貢獻了30億元，而鐵雄冶金貢獻了10億元。
這位人士說，“像電力、鋼鐵、鋁業、造紙等行業，都是高能耗的傳統行業，一個縣能上馬這么多高耗能項目這在今天是很難做到的，不過放在十年前，能源行業審批較為寬松，誰搶先上馬誰現在就能做大做強。鄒平正好起步早、抓準了時機，迅速完成原始積累，并通過一系列兼并重組、資本運作‘滾雪球’發展，很快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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